思考可以让我们拒绝罪恶,远离作恶。
—— 哲学家 汉娜·阿伦特
汉娜·阿伦特是西方思想史上少有的女性人物,也是公认的政治哲学家,但她自己却更愿意称自己是“政治理论家”或“政治作家”,而避免用政治哲学家或某类哲学家这样的称呼。
汉娜 · 阿伦特
汉娜 · 阿伦特的思想
阿伦特一生探讨的话题范围非常之广,路径也不拘一格。她的政治哲学并没有统一的体系,涉及的问题有:极权主义、政治行动、自由与革命、暴力与人权、共和的危机、责任与判断、艾希曼审判、对恶的反思以及人的境况。
在这些繁杂的主题中,有一个核心的要素始终贯穿其中,那就是——对“人类事务之脆弱性”的关切。1958年,阿伦特出版那部著作《人的条件》(《人的境况》),其最初的标题就是“去爱这个世界”。或许,这个标题已经足以表达阿伦特对人类和世界的终极态度。
作为20世纪最杰出的政治哲学家之一,阿伦特同时也是个杰出的伦理学家。她所谓的两种恶:一个“根本恶”或者叫“极端的恶”,另一个则是“平庸的恶”。这两种“恶”分别在她的两部重要著作《极权主义的起源》和《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得以阐述。——极权政治下,人们附庸作恶,视作恶为常事,甚至视之为恪尽职守。这种恶很平庸,很日常化,在作恶者眼里,这些恶都不是恶,不但不是恶,还是一种美德。
这种现象其实早就引起阿伦特的注意与思考,1949年12月14日,她在欧洲旅行时就在给丈夫布鲁希尔的信中说:“德国人依靠终生的谎言和愚蠢在过活。”这句话的背景离战后德国全民大反思还有十多年,那时候,还有许多纳粹或亲纳粹分子在战后新政权下如鱼得水,参与过各种纳粹恶行的普通德国民众也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阿伦特的身世
1906年10月14日,阿伦特出生于德国的汉诺威市。
在阿伦特出生几年后不久,全家搬迁到了东普鲁士的哥尼斯堡,也就是康德的故乡。她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但因疾病在1913年去世,同年她的祖父也去世了。后来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俄国军队的入侵,母亲带着阿伦特逃到了柏林。
8岁的阿伦特与母亲
亲人的相继过世和战争的气氛,这些经历让小时候的阿伦特感受到了生活之动荡与不安。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阿伦特对人类的苦难就特别敏感。
这里不得不提的就是阿伦特的“犹太人”身份。在1964年,阿伦特接受电视台采访时说:“犹太人一词,从未在家中提起,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街上玩耍时孩子们的反犹言论。” 阿伦特从她人口中得知自己犹太人的身份,“犹太人”是别人贴给她的一个标签。
汉娜·阿伦特与海德格尔
与海德格尔激情燃烧的师生恋
1924年,阿伦特以合格的成绩进入马堡大学,也就是海德格尔执教的大学。与海德格尔的相遇,对阿伦特一生的思想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18岁的阿伦特求知欲很强,她选了海德格尔的课并被这位哲学教授的魅力深深吸引。那时,阿伦特还是个天真的女大学生,精神的孤独使她需要思想的慰藉,在被海德格尔思想深深震撼的同时,产生了崇拜之情以至萌生了不顾一切的念头。
而那时海德格尔已经35岁,是哲学系的教授,他有着妻子和家庭,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在课堂上,海德格尔看到了这位水灵灵的漂亮女学生阿伦特,或许是被其非凡的气质感染,海德格尔对其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于是,他们的关系很快演变成了师生恋,开启了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而这段时光里,海德格尔正在撰写他的《存在与时间》。海德格尔后来说,阿伦特是他的灵感之源。
她的好朋友约纳斯,回忆起他在马丁·海德格尔研讨班上遇到阿伦特时的情景:“我是怎样记住这位新来者呢?她害羞、离群,举止非常美丽,眼神孤独,她出乎意料地以一种独特且难以描述的方式站出来。在那里,有才学的聪慧并不罕见,但它在她身上体现得特别强烈,此外还伴有一种内在的指引、追求品质的本能、对本质的把握和对奥秘的探查。”
1926年,海德格尔感受到了婚外情的压力,他也不想让私情妨碍自己的前程,于是结束了这段师生恋的关系。随后阿伦特来到海德堡,跟随她后来的导师雅斯贝尔斯学习,在他的指导下,阿伦特完成了博士学位论文《论奥古斯丁的爱的概念》。
与记者君特·施泰因的闪婚
为了抹去海德格尔在她心中留下的心理创伤,1929年阿伦特来了柏林,遇到了记者君特·施泰因。他很不错,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男人,一次阿伦特生病,他无微不至的关心让阿伦特感动,阿伦特下定决心与他闪婚,成了施泰因太太。
但两个人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两个人之间有太多的不同,阿伦特像男人一样抽雪茄烟让施泰因难以忍受,阿伦特觉得他们组成的这个小家就像一个地狱。1936年施泰因离开阿伦特离开他的家前往美国,一年后这段错误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号。
汉娜和君特·施泰因,1929年
从哲学投身政治
20世纪30年代,纳粹上台。
不过,让阿伦特感到震惊的并非“纳粹上台”这一政治事实,而是当时很多德国的知识分子开始跟纳粹合作的普遍现象。在阿伦特看来,这些知识分子怎么没能看清纳粹政权的本质呢?
这些哲学家的政治愚蠢——尤其是海德格尔与纳粹的合作(尽管后来海德格尔也意识到了支持纳粹乃误入歧途)——这些事件深深刺激了阿伦特,再加之自身的犹太人身份,于是她不再同意自己仅仅做一个旁观者,她从哲学转向了政治。
1933年,阿伦特接受了一份政治工作——支持犹太复国主义的组织活动,由此招致了拘捕,她逃到了法国。在流亡法国期间,她继续为这家德国的犹太复国主义组织工作,在这里她遇到了许多被流放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也正是在法国,她结识了瓦尔特·本雅明以及雷蒙·阿隆,并和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阿伦特与丈夫海因利希·布鲁希尔
在巴黎本雅明的家庭聚会中,阿伦特认识了他深爱的第二任丈夫——海茵利希·布鲁希尔。一场长达三十多年的火热之恋就此拉开序幕。布鲁希尔不同于海德格尔,也不同于施泰因,他有一种迷人的单纯善良和过人的才智,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阿伦特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梦想的真爱,和他一起享受快乐,面对艰难。
于是,在结束了与前夫施泰因的法律关系后,她便与布鲁希尔在巴黎结婚。
1940年,巴黎沦陷。她侥幸逃脱,并于1941年5月安全到达美国纽约。十年后,阿伦特成了美国公民。
流亡的岁月以及与纳粹分子斗争的经历,再加之她犹太人的身份,这些因素对阿伦特的思想形成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汉娜·阿伦特墓地
1975年12月4日去世,病因是心肌梗死。
这就是汉娜·阿伦特的生平故事。 阿伦特的一生经历丰富,充满传奇,她曾言,在20世纪生活,如同下雨天出门没带伞,只有在雨中行走,任雨点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然而日子再苦,也还要过。回顾阿伦特的一生,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幸运的,尽管是恶劣政治经验的亲历者,但爱和友谊始终围绕着她,她的一生恰好是她思想的写照,“正是通过对世界的爱,人才明确自身在世界之中的家园感,然后才想着从自己的善恶去照看这个世界”。在阿伦特这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出生并给世界带来新的东西,在世界之中生存,并不像海德格尔那样意味着沉沦,而是与他人的共同生存,并不断地创生,将世界塑造成与他人一起思考、判断、言说、行动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