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剧《如梦之梦》中,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一场戏是许晴的“宽衣解带”:顾香兰破产,被赶出了城堡。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谢过管家夫妇后,突然褪下外套,全身只剩下一件黑色吊带衬裙。然后,她缓缓走下莲花池,走过红毯,最后在莲花池的另一端向管家夫妇作揖道别,就像当初她离开“天仙阁”的时候那样。
这一路顾香兰脸上的忧伤像河流一样,从她的眼梢嘴角开始,缓缓的流向不自觉攥起的手指,流向止不住发颤的身体,最后全都汇聚在迈不开的沉重的脚步里……
上周,坐在莲花池里的许老湿,和许晴最近的距离只有10厘米,我能清楚的闻到她身上三宅一生的香水气,但我的目光没有在许晴的胸部多做停留,因为美人落寞的悲恸让人心痛。
哎,美人也有逃不过的劫,无论怎么低调,流言蜚语和猜忌中伤总会在某些时间来得异常凶猛——《如梦之梦》里顾香兰躲不过,她的扮演者许晴也躲不过。
因为爱美、怜香惜玉是人性,那么嫉妒、看人笑话何尝不是呢。
选择
许晴1969年生于北京,父母在部队从事文艺工作。不过,许晴并不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而是和姐姐在姥姥的外交学院大院长大的,一直到了高三才回到父母身边。
许晴一家
父母让姐妹俩住姥姥家,一是自己工作忙,长期外出表演,没有精力照顾;二是希望孩子能够远离文艺圈,最好能像姥姥和家里其他亲戚一样从事外交工作。
然而,很多事情是挡不住的。许晴11岁的时候就有参演对越自卫反击战题材的电影《铁甲008》,只是那时候的她对这行很厌恶,因为等待拍摄的时间太长。
许晴曾在采访里说,她的家庭教育中有一项是“美不自知”,因为家人不想让她进娱乐圈。可生活在学校、大院这样开放的环境,想要“美不自知”实在是很难。如果不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才艺是一张白纸的许晴,哪有底气去考北京电影学院?
许晴美到什么程度?同是总政大院的王丽云,坚决不同意自己女儿车晓去学表演,因为她觉得车晓不够漂亮,她对车晓的原话是:“如果你像许晴那么漂亮,妈妈肯定支持你。”
这把车晓气得不行,非赌气一定要考上北京电影学院,还撂下狠话:“文艺界不能就一个许晴!”然而,时间证明,文艺界确实只有一个许晴,无法替代。车晓最后也考取了北影,不过是高职班,和周一围是同学。
有意思的是,多年后车晓和许晴主演了同一部电影。不过,根本看不出许晴比车晓大了13岁。
车晓和许晴
许晴拿到北影录取通知书的同时,也收到了国际关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她最后“感性”的选择了电影学院——这个“感性”不是她对表演有什么强烈的欲望,而是因为她当时喜欢一个圈内人,觉得进了北影,可以有很多共同话题。
老话说“三岁看老”,19岁的许晴在人生这个重要关卡的选择,也注定了她之后很多事情的方向,比如做事要看“人”,比如“爱”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字。
很多人说,许晴和《如梦之梦》里的顾香兰很像——是的,在为爱奋不顾身的时候,她们的确很像……
北影88级
许晴这届表演系只招了8个人,耳熟能详的是顾长卫的太太、金马影后马思纯的姨妈蒋雯丽,拍了《黎明之前》和《咱们结婚吧》的导演刘江,还有一个以“女丑”出名的杨青。
第二排最左是许晴,最右是蒋雯丽
许晴考电影学院的玩心大于热爱,但是她的同学们并不都是,比如蒋雯丽。当时她还在蚌埠自来水公司做制水工。要是没考上,就还得回去重操旧业。
蒋雯丽带着蜜汁姨妈的慈祥,许晴甜得像个小媳妇儿
人有退路或者其他选择时候,未必会珍惜当下。许晴读了2个月表演专业,就吵着想退学。释放天性的表演课,让许美人的负担很重,“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猩猩,多不好意思呀。”
她甚至直接和老师顶撞,“不喜欢表演课!不喜欢表演!我要退学!”气得老师说,许晴你给我出去!
1988年许晴的定妆照
最后拉她一把的,是那个请她“出去”的老师齐士龙。齐教授还是黄磊、海清、徐静蕾的老师。他在课后对许晴说:“你是一个特别不一样的孩子,你的眼睛特别干净。你必须喜欢上表演,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出来。如果你非要退学,你先认真交完我下一次的表演课作业。”
老师布置的作业是《骆驼祥子》,许晴演虎妞。因为想着可以退学了,她完全放开了,没有之前类似“不好意思”的杂念。这种专注的投入,让这次表演完成得很出色。据说第二学期,她的专业课就拿了第一。而《骆驼祥子》也是她在《如梦之梦》之前唯一一部话剧。
开挂的90年代
之后几年,许晴在演戏这条路上就基本处在开挂状态。最令人嫉妒的是,别人是拼命抢资源,而她却不费吹灰之力。
许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是《边走边唱》,这个女一号是她在北影录音间偶遇导演陈凯歌给撞到的。当时陈凯歌问了她很多问题,许晴只回了一句:你谁啊?
《边走边唱》
《边走边唱》让许晴在圈内打响了知名度,也让男主角黄磊赚足了一年的生活费。
在《边走边唱》之后,影视剧排队抢她来演。比如凌子枫导演的《狂》,因为中途剧组临时换演员,得知许晴演过《边走边唱》,就跟学校谈判要人。许晴前脚刚出《南行记》剧组,后脚就被《狂》剧组接走,连学校都没时间回。
《狂》
《狂》之后的《皇城根儿》,让许晴收获了奖项和名气,也让她收获了王志文和爱情——金童玉女的故事人人都爱,但是劳燕分飞是大部分故事的结局。
王志文在许晴之前,和徐帆有一段著名的“虐恋”,当时俩人恋得死去活来,但是王志文性格很爆,他曾拽着徐帆的头发把她拖出家门,任她半夜哭成鬼也不搭理。
和许晴这段也是结束的很仓促。1994年在合作完《东边日出西边雨》后,本来经常开着奔驰车接送许晴的王志文突然离开北京返回上海发展,两人的恋情也随之戛然而止。
王志文的女朋友都是当时圈子里的美人,除了徐帆和许晴,还有江珊、林芳兵、田海蓉等,直到他到了开始谢顶的阶段,才在上海迎娶了陈坚红。#许老湿还曾去他的婚礼现场做过狗仔#
可能有了前车之鉴,徐帆在下一段恋情里,完全没了自我,甘心做冯小刚背后的女人。任冯小刚在自己面前,让年轻女记者坐他大腿,竟也不恼火。
而许晴在这段恋情后,再也不愿找拍戏的人做恋人,因为无法分离角色和现实,这会让她不安。在爱里,她很少死缠烂打,当她看不到对方吸引她的闪光点,或是看到他们“小男人”一面时,就会转身离去,然后在另一个人的爱的神韵里重新开始。
许晴的一任前男朋友曾对许晴的姐姐抱怨:“你看,我现在可以这么翘着二郎腿坐着,可是当年在你妹妹面前,我哪敢啊,我都坐得笔直笔直的。”
许晴的好友也说过一个故事:在许晴的姥姥去世的那一年,她谈过一场恋爱,因为这个人说话的尾音和她的姥姥很像。在她好友眼中,这些男人都是踮着脚尖在跟她生活,有一天他们累了,放下来的时候,也就没了。
许晴说,这点遗传了她妈。许妈妈在49岁的时候和许父分开,是因为有一天家里发大水,大家一忙一累,就拌了几句嘴,然后许母觉得许父的眼神里没有了爱情,他们必须得分开……于是就分开了。
1998年,许晴和濮存晰、吕丽萍演过一部电视剧叫《来来往往》,她饰演的林珠是一个让濮存晰疯狂的“小三”。难得的是,电视剧播出后,她并没有被骂,反而很受欢迎。因为人们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个角色的爱。
《来来往往》
演“小三”不被骂这样的待遇,许晴之后,也就剩下她师妹俞飞鸿和徐静蕾了。然而身边人都明白,许晴能演好情人,是因为她心中有爱,并且有着丰富的恋爱经验,但是她却做不了情人,因为她眼里容不了沙。
她清楚的知道,用委屈换来的幸福和用迁就换来的爱情一样,走不远的。
不委屈
在爱情里许晴要的很纯粹,她不愿委屈自己。这种“不委屈”,是只听内心的声音。在她成长的那个强调集体主义的年代,实属不易。更重要的是,她的“不委屈”,是基于对自己清醒的认知,而不是任性。
许晴早年虽然很红,但因作品不多,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一般受到这样评价,很多演员会炸,然后焦虑的寻找突破的剧本和角色,而许晴就很淡然:“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何必勉强演自己不适合的角色。我知道自己内心特别想要的是什么,别人眼里的角色转型、形象颠覆、荣誉奖项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不要以为许晴这样遵从内心就不会付出代价,她为此错过了很多好角色。比如,郭宝昌的《大宅门》里的杨九红。但是许晴没带后悔的,因为她觉得不适合。几年后《大宅门2》找她来演,她还是婉拒了,因为她对这个角色没感觉。
现在她正在巡演的话剧《如梦之梦》,也不是一口答应的,因为最开始导演赖声川笔下的顾香兰,她并不认同。
“最初赖老师写她时,写这女人干什么都是为了钱。可是我不信,仅仅是为了钱就丢下这里一切,一句法语都不会,就跟着伯爵漂洋过海来到法国?这让我根本无法相信。能让我相信她这么做,是因为她一定爱过伯爵”,许晴说。
赖声川为此将剧本重新进行了修改。
许晴没法去相信她心里感觉不到的东西,很少出演超越自己人生经历太多的角色。你看现在的娱乐圈,多少和许晴差不多岁数的昔日女神,现在只能沦落在荧幕上当妈、当大妈。只剩许晴还能在荧幕上当情人、谈恋爱。
少女心
2001年,许晴和李亚鹏主演的《笑傲江湖》在卫视播出,外界对她的评价是“徐娘半老”。当时才刚过三十的许晴很不解:“三十岁是有很老吗?明明很年轻啊。”
没错啊,许姐姐会把各色HELLO KITTY贴在镜子上,睡觉时一定要抱BB熊……她才只有16岁啊。
2008年,许晴最爱的姥姥过世,这对她打击很大。她放下了国内的事业,去美国读书。再次成为网友关注的焦点,是2014年的真人秀节目《花儿与少年》。这个节目成功的洗白了刘涛,让她成为了婆婆眼中好媳妇的标准。而许晴的冻龄、公主病、生活自理能力低下却惹来了很大争议。
要看一个明星红不红,除了作品瓷实不瓷实外,在论坛上开黑的帖子搭得有多高也是一个佐证。许晴整个节目下来,网友对她的黑料整理,估计比她出道以来接受的采访还多。
许晴面对汹涌的键盘侠,有一点蛮让人佩服,本以为她会玻璃心的关掉评论,但并没有。她曾说:“我很心疼这些谩骂的小朋友,因为这些恶性语言会反映在他们身上。如果我关掉评论,他们可能就少了一个宣泄的土壤,我开着微博可能减少一点负面能量。”
这份胸襟跟她的胸成正比!
许晴的大方是圈中的传奇,除了送团队里姑娘们香奈尔包,早年她还给剧组每人一台手机,“我喜欢分享,我喜欢让人高兴。我不是多有钱,我就是有100愿意花90的人”,许晴说。
这和《如梦之梦》的顾香兰也很像,被律师赶出城堡的时候,身上只剩下的1500法郎,她一分不留的全给了管家,还把身上的金银细软留给了管家夫人,完全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许晴有个同学扈强就说过一个例子,有一段时间在讨论一个片子,扈强没有看过,等下次碰面的时候,许晴就会把片子拿给他,说帮他找到了。这种事还有很多,比如闺蜜喜欢一款香水,她看到了就会买一瓶送给她。
《谍变1939》的电视剧,许晴并不喜欢那个剧本,但当导演和他的妻子告诉她“如果没有你,这部戏可能不会获得投资”时,她同意了;《花儿与少年》来找她,说了很多非许晴不可的话,许晴开出的条件是,“你们一定要疼我,你们疼我我就去”——被人需要会给许晴无限动力。
演员凯丽曾回忆,“前段晴在演《如梦之梦》,女儿突然有一天说起想看这个戏。那时候根本没有票了,然后晴就自己去买了很贵的黄牛票!我说以后再看,她说不行,然后还必须给我女儿找一个伴,说女孩子不能一个人去看,所以买了两张票。”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对别人扑心扑肺的人,怎么能不让人疼。
对自己,她反而没外界想象的那么拜金。她半年才买一次衣服,她最喜欢的三宅一生大衣,有几件已经穿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
如今,她凭着《老炮儿》拿到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她和胡歌主演的《如梦之梦》又启动了巡演。一下子舆论又变了——所以,演员最好的武器就是作品。
《老炮儿》
许晴是令人嫉妒的。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却活得如此少女,毕竟在男权社会里,归来是少年,是一种赞美;归来是少女,往往就是妖精。
许晴又是令人羡慕的。她和《如梦之梦》的顾香兰一样,活得不但遵循自己的内心,还有一种让自己幸福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