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行业的辈分问题,从来就是乱成一锅粥,从相声八德时期行业空前壮大,一直到新中国暂时淡化师徒制度,再到如今摆枝论辈再次盛行,谁跟谁怎么论辈分一直是很多从业人员非常忌讳的东西。因为保不齐今天参加一个什么相声研讨会,你跟某个同行盘道,结果发现他是你师爷,而他那个还没断奶的儿子是你师叔,何等的尴尬。
当年马三立老爷子整理相声谱系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应付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同行,要求把自己加到那个大辈儿名下,而且人家还真拿得出来凭证。于是越整理越多,越整理越乱,有些人觉得马祖整出来的版本不解气,自己还弄一个新版,在自己小圈子里面称王称霸,想给谁摘字就给谁摘字,想给谁降辈就给谁降辈。
但对于辈分的态度,也不是每个相声从业者都看得那么重,相反更多人是把辈分当成艺术累赘,唯恐避之不及的。
如果把对相声辈分的心态整理一下,大概可以分为以下四类:
对辈分完全不看重型
代表人物:田立禾,高凤山石富宽于谦一支
田立禾先生主动降辈在相声界也被传为美谈,他身为张寿臣的关门弟子,年龄比师兄们小出去十几岁甚至几十岁,像文字辈的苏文茂都是他老大哥一级。在这种情况下田立禾如果死咬着自己的宝字辈不放,非要到处充大辈儿,那他人缘估计会降到冰点,在行业内也会举步维艰。
于是田立禾先生冒着被师父责怪的风险,主动跟四个文字辈(李伯祥魏文亮王文进姜宝林)结拜,等于把自己降了一辈。而这件事情被张寿老知道后,不但没有责怪田立禾,反而说了一个字: “好!”
而五兄弟里面的姜宝林,原本有个师父吉平三,高闻元的徒弟,等于是德字辈,那么姜宝林就是寿字辈了。但姜宝林后来又拜了李洁尘为师,等于降到文字辈。后来跟李洁尘处得不好,马老又在燕春楼公开说姜宝林是自己徒弟,那就等于姜宝林成了宝字辈。但姜宝林从来不以宝字辈自居,姜宝林的徒弟裘英俊于丹等,也不可能喊李伯祥魏文亮师哥,毕竟这种大辈儿顶着没用,而且招人恨。
而高凤山石富宽于谦这一支就更特殊了,他们属于辈分被同行刨的太厉害,所以不得不彻底放弃跟人论辈分。
高凤山是花子出身,被“三高”之一的高德亮收为徒弟,但后来他为了在相声界有靠山,又拜了门长张寿臣为干爹,等于把自己降了一辈,于是石富宽于谦这一支都等于被拉低了。
江湖上还风传高德明高德亮两人也自降辈分,因为两人年龄太小,另外他们师承也不明朗,跟冯昆治只是口盟,所以也自降一辈。
其实这是高德明高德亮被同行刨的太厉害的原因,并不是他们本意。高德光高德明高德亮三兄弟师承没有一点问题,因为高闻元跟冯昆治是世交,两人的儿子都是拜彼此为师,跟郭德纲于谦一样。高德明高德亮也是实打实的摆过枝,德字辈一点问题也没有,但高德明因为在行业人缘太差,当年在北京跟曹宝禄合称“糟糕”,垄断了整个京城的曲艺市场,所有男艺人必须通过他们才能上台,而女艺人也看情况困个觉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恶霸穴头,把所有同行喝干吃净,连侯宝林都被他们欺负过,于是等他们失了势,所有同行一起刨高高德明高德亮,所以辈分就强行给拉下来了。但没有参与此事的高德光,以及老高爷高闻元,就没有同行刨他们,结果父子两代人,出现了三个辈分。
所以说高德亮高凤山石富宽于谦一支,是因为大辈儿做了缺德事情被同行记恨,所以压根不敢在辈分上冒大,石富宽本来发誓不收徒弟,后来因为李金斗帮于谦说和,于是破了例,后来又为了德云社,收了孙越侯震,而他们对相声行业的辈分也必然云淡风轻,完全不当回事了。
因人而异型
代表人物:张寿臣、马三立
张寿臣行尊级人物,他对于辈分的坚守,是对整个行业的示范。就像他收高凤山为干儿子,要求马三立降辈(未果),以及跟张杰尧谈判等,都是为了维系整个行业的秩序。
但自己爱徒田立禾决定降辈跟文字辈结拜,张寿老却大力支持,说明他对于辈分的态度也因人而异,不是一成不变的死守封建规矩。
马老在这方面其实也一样,他跟赵佩茹同年生人,但马老是寿字辈,赵佩茹是宝字辈,私下两人都是称呼姓名,从不以大小辈互称。
但马老也有犯轴的时候,比如杨少华拍照非要跟他和侯宝林坐一排,马老也会骂杨少华一顿,让他滚到后面去,小辈儿没眼力劲儿,暴力一点调教也是应该的。
另外狗神赵伟洲也是辈分上很不讲究,除了师父苏文茂等少数几个大辈儿,他跟谁都不论辈分。狗神是明字辈门长,但跟马志明也是直呼其名,从没喊过师爷。而杨议理论上比他大一辈,郭德纲也叫杨议五叔,但他就喊小五子。狗神是从舞台狗到台下,谁也不能拿辈分去压他,否则会咬你。
把辈分看得非常重要型
代表人物:郭德纲
当然郭德纲身为四百人德云社的大班主,他对于辈分的坚持,也有上行下效的示范作用,不可能像于谦石富宽那么云淡风轻。
但有时候老郭对于辈分的执念,还是有点太过了。比如岳云鹏徒弟刘筱亭尚筱菊,本来都是九字科学员,但因为他们两的爷爷跟郭德纲是朋友,所以就只能拜郭德纲徒弟,给老郭当徒孙,因为老郭担心收他们当徒弟,会在朋友那里降辈。
其实相声辈分跟私下辈分两回事,根本不用论出圈,但无奈老郭太看重辈分,一点亏都吃不得。就像郭鹤鸣拜西河弦王贾庆华为师,贾庆华理论上是金文声的师叔,而金文声又是郭德纲西河门的师父,所以郭鹤鸣理论上就高了郭德纲一辈,于是就给郭鹤鸣定了一个欺师灭祖。
严格说贾庆华的西河弦师,跟郭德纲所在的西河大鼓论不到一块去,乐器和说书是两个门户,虽然都叫西河,但传承并不一样。就像于谦跟高凤山只能论相声门,不可能跟着跑到快板门去当徒孙一样。
只能说明老郭太看重辈分,容不得任何人跨过他当大辈。
爱冒充大辈儿型
代表人物:张杰尧父女
张杰尧如果要论能耐,那在相声史上也掉不出前五,同时代几乎所有大师都不够他看的,西单笑林五杰巅峰时候的人气,连相声八德也得甘拜下风。
但张杰尧就是太爱冒大辈儿,非要盯着德字辈不放。高闻元到底收没收他也说法众多(大概率就是口盟),而张寿臣本来答应跟他拜盟兄弟,给他一个寿字辈,但张傻子不干,取了一个张稽祖的名字,要当所有同行的祖宗。最后张寿老不得不叫了一声傻大爷,等于承认了他的德字辈。
问题是这个辈分是以张杰尧跟大门长以及所有同行闹翻换来的,你顶着大辈也没人鸟你,等张傻子巅峰一过,还得乖乖降辈,这种大辈拿来图什么许呢?
而张杰尧的女儿张松青,艺名小明星,也传承了父亲的冒大辈爱好。她师承高德明,总是以寿字辈自居。但高德明也被同行刨成了筛子,你个当徒弟的也低调点就好了。但小明星就这么傲娇,在没饭辙了还死咬辈分不放,给侯宝林写信求助,用“宝林贤侄”开头(她比侯宝林小很多),结果给他代笔的郑小山直接顶了回去“贤侄(嫌直)你去把侯宝林掰弯啊!”
可见这种冒大辈的主儿,任何时代都是同行唾弃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