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三春不如宝黛钗李纨,她们搬去大观园,没能选择贾元春最看好的四处轩馆。分别住在了缀锦楼、秋爽斋和蓼风轩。
三春住所除了探春秋爽斋只出现一个称呼之外,迎春的缀锦楼还有紫菱洲之说。而贾惜春的蓼风轩更有暖香坞、藕香榭三个名字出现。
蓼风轩和缀锦楼与潇湘馆一样是庭院全名。紫菱洲和藕香榭、暖香坞则是庭院之内的各处景色房舍。
大观园中各人的院子,都契合主人的性格和命运特点。贾惜春的蓼风轩以及轩内名为暖香坞和藕香榭的,又有什么意思呢?下文聊聊。
(第二十三回)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氏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
(第三十六回)宝钗与黛玉等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
(第五十回)大家围随,过了藕香榭,穿入一条夹道,东西两边皆有过街门,门楼上里外皆嵌着石头匾,如今进的是西门,向外的匾上凿着“穿云”二字,向里的凿着“度月”两字。来至当中,进了向南的正门,贾母下了轿,惜春已接了出来。从里边游廊过去,便是惜春卧房,门斗上有“暖香坞”三个字。
贾惜春的院子共出现三个名字,却都有深刻含义。
蓼风轩主秋天。陆游“老作渔翁犹喜事,数枝红蓼醉清秋。”
藕香榭主夏天。苏轼“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暖香坞主冬天。秦观“多应不信人肠断,几夜夜寒谁共暖。”
夏、秋、冬,加之惜春的春,正好对应一年四季。而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四春其实也是对应一年四季。紫菱洲、秋爽斋、暖香坞都是季节轮转的排序!
曹雪芹为什么要将贾家四春对应一年四季?我想不过信手拈来,“四”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年四季。但四季在贾惜春身上归总,一人体现出四季则是作者故意为之。
贾惜春是贾家最后一个千金大小姐。巧姐身份比之姑姑惜春远远不够。
贾惜春是宁国府长房嫡长女,这个身份就算姑姑贾敏也没有,宁国府又是贾家嫡长房。惜春有这个出身,如果父母双全养在身边,该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她若长大,贾家彼时不抄家,在京城权贵圈受欢迎和尊敬的程度,要比几个堂姐都高(元春进宫为贵妃不论)。
可惜惜春命运多舛。母亲生她时已经是四十多岁高龄,应该是难产而死。父亲贾敬丢下襁褓中的惜春去了道观。不得已贾母将惜春抱过来交给王夫人抚养。惜春由此成为有家的“弃婴”。
“惜”者,可惜、怜惜也。惜春的“惜”与甄英莲的“怜”一样,都是命运的悲叹。而曹雪芹对此也借“莲藕”给出注解。
《红楼梦》中,莲、藕、荷、芙蓉、菡萏、菱……与此相关者,无论音同还是字同,命运都可怜。贾惜春的藕香榭,就是突出她“可怜”的悲剧命运。
惜春主“冬”,冬主“灭绝”,万物生机绝灭。她在四春之中最后,预示她随贾家到了最后一刻。眼见着三个姐姐都离开,惜春也为自己寻好了结果,“青灯古佛伴一生”出家为尼。
(第五回)后面便是一所古庙,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其判云:
堪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惜春的结局早都明确,她当初就说“要踢了头发做姑子去,还怎么戴花”。而她出家的执念,正是由于被宁国府抛弃造成。
惜春性格孤介冷僻,也是从小没有人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关心她。贾母固然待她好,可到底不如母亲。惜春知道自己不过是“弃婴”,这个认知足以改变她一生。
“暖香坞”的暖,何曾不是惜春的渴望?然而现实却是冰冷残酷、一无所有。所以她才会“矢孤介杜绝宁国府”,要了没用不如舍弃。出家是舍,惜春对此早有决断!
蓼风轩又是另一层意思。秋风吹红蓼,透出的是一派肃杀和寂寞之感。冬天即将到来预示贾家终将到来的结局。当最小的惜春离去之时,就是贾家彻底覆灭一刻。
“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宁国府是贾家抄家的关键,宁国府的贾惜春收尾宁荣二公时代,恰好合适。
根据君笺雅侃红楼推测,贾珍、贾蓉父子会被杀头,宁国府由惜春止,一如林黛玉、妙玉、香菱三家,彻底断绝无后人了。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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