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律师,我老公起诉我要离婚了,我不想离,我当初跟他结婚就没想过要离婚,这多失败呀,我该怎么办?”这是曲杳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这句话,在那短暂而漫长的三个月里,我差点被她磨掉一层皮。
28岁那年,从没有谈过恋爱的曲杳遇到了甄步郅。甄步郅是市三医院的医生,初次见面,曲杳觉得他儒雅风趣,是她28年平淡安稳人生中骤然闯进的一束光,他们很快在一起了。
甜蜜的生活过了不到一个月,曲杳突然收到了甄步郅前女友的短信:她怀孕了。
很多时候曲杳都在想,如果当时她能再果断一点,故事是不是不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可惜,她没有。
甄步郅再三向她保证,那只是他一时糊涂,以后绝不可能再发生。曲杳信了,她陪着甄步郅去银行给那个女孩汇了五万块钱,结束了甄步郅的过去,她只想跟这个男人有将来。
29岁,曲杳和甄步郅结婚了,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和曲杳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她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可就在女儿两个月的时候,甄步郅的风流债再次被摆到曲杳面前。
曲杳孕期,他和医院的护士勾搭不清,几乎全院都知道。这一次,甄步郅在曲杳面前下跪痛哭,赌咒发誓,还亲笔写下保证书。看着怀中还散发着奶香的女儿,曲杳再次妥协了。
女儿一天天会笑会闹,从软糯一团的小婴儿迎风就长成抽条发芽的树苗,曲杳觉得一家人在一起,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甄步郅在这个时候考上了某国家机关,要调去北方工作了。
曲杳知道,两地分居会影响她和甄步郅的感情,但她觉得那是甄步郅的前途,作为妻子,她必须支持他,哪怕她要承受独自带孩子的辛酸,她也愿意相信甄步郅发过的誓,会给她和女儿更好的生活。
誓言,往往不是拿来遵守的。
甄步郅还是故态复萌了。
一开始是曲杳发现回家探亲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总会在陪女儿玩、吃饭的时候、睡觉前都紧握着手机,好想生怕错过某个人的信息。曲杳心凉了半截,她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趁甄步郅洗澡的间隙,还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她看了甄步郅的手机。暧昧露骨的聊天内容深深刺痛了曲杳的眼睛,她跟甄步郅当面对质,质问他为何一次又一次地辜负自己的信任,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和女儿放在心上。甄步郅恼羞成怒,一把把手机夺过去砸得四分五裂,对曲杳拳打脚踢之后夺门而出。
“后来呢?”我问。
后来甄步郅去了北方工作,一年时间没有回过家,他们陷入了无休止的冷战。直到去年底曲杳接到法院调解员的电话,甄步郅起诉离婚了。
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曲杳开始频繁发微信轰炸我。
她给我看了被家暴的照片,听了她和甄步郅长达三个小时的电话录音,问过无数次如果离婚她能不能拿到孩子的抚养权,财产应该怎么分割。最夸张的一次,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锅铲,站在厨房跟她聊了半个多小时,结束以后锅里半生不熟的菜已经凉了。我甚至通过她和她父母的讲述勾勒出了甄步郅父母的形象——一对突然发迹,满脑子封建残余的暴发户。甄步郅第一次向曲杳下跪认错时,他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儿子:你有什么错?男人在外面工作养家,她作为老婆就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你怎么能向一个女人下跪认错?
曲杳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地共情了。我以为曲杳会下定决心应诉离婚,事实上她也确实表现出了这种倾向。可甄步郅在这时候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对曲杳嘘寒问暖,甚至安排了人到曲杳家楼下接骨折的她去北方医院治疗,曲杳需要做的只是出门下电梯而已。
我对曲杳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天后曲杳告诉我,她辗转了解到甄步郅的领导找他谈过话了,告诉他想要解决正科级职级,就必须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这就是甄步郅一反常态的原因。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那段时间曲杳咨询了我很多关于如何争夺抚养权和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的问题,她信心十足,好像终于决定同甄步郅一刀两断。我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她是老师,女儿自小一直是由她抚养,拿到抚养权的概率非常大;夫妻财产如何合理地用于共同生活,避免男方对她的婚后收入分一杯羹,她一一记下了。
年后,我开始准备诉讼方案,可曲杳却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这个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
我知道,她终究还是没能迈过心里那一关,她还是心甘情愿再妥协一次。
很多女性都会有这种观念,一旦结婚绝对不能离婚,否则被别人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就是失败的。
离婚真的就是失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