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朱非墨 原创首发
接我上一篇文章,依然是《红楼梦》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说完袭人的“人间值得”,这一章回下半部写的是琏二爷家,众所周知,贾琏是大观园里风流成性的那个,若不是有个凤姐镇着他,贾琏那个心性能浪出天际去。
贾琏惧内是真的吗?其实也不过都是给彼此面子,他们的爱情,像极了“现代式婚姻关系”,各自为政的两个人在婚姻中各有所图。凤姐之所以对他睁一眼闭一眼,是因为,在贾府她是琏二奶奶,是婆婆王夫人的亲侄女,才得以掌握整个贾府的财政大权。她纵有一身才气,也需要依仗贾琏的身份上位。
故此,素有“母老虎”之称的二奶奶,不会和二爷因为区区风流韵事,就随意闹翻。虽然也难免有口角,那也都是抹臊脸,得过且过了。
而贾琏呢,在财政大权上需要依赖媳妇,自己又懒得去操持,因此也让这凤姐三五分,只要凤姐能给他弄来钱,够他出去花天酒地,他自然也就乐得给媳妇面子,落得个惧内的名声,也是给老太太、太太个交代。
贾琏和凤姐俩人的婚姻关系,不够纯粹,包含了太多的利益纠缠,所以我说他俩的婚姻更像现实社会中,拥有大量经济共同财产的现代式婚姻。
不卑不亢、最懂得分寸感的“小三”
这种婚姻关系中,最容易出渣男。
贾琏渣不渣,凤姐不会直接捅破,她要维护二爷的名声,维护她二奶奶的威望。但总要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啊?这一章里,曹公非常巧妙地借用平儿的言行举止,把一个渣男形象,妥妥的跃然纸上。
巧姐生豆疹,怕传染。凤姐让贾琏出去住两日,待大姐儿病好了再回。贾琏是个什么货色?离了凤姐儿两天就受不了,寻了小厮败火还不够,还找了橱子的媳妇多儿姑娘。
这多儿姑娘生性放荡,早也对贾琏暗秋波。平时慑于凤姐的看管,没敢下手。这回得了空,贾琏便差人把她找了来,二人一番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脂砚斋对这一章的评价是:全书最污的一段。
临走贾琏还留下多儿姑娘一撮头发,藏于枕下。
待大姐儿病好了,平儿来收拾爷的铺盖,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东西,识大体的平儿拿着那缕青丝来问贾琏,贾琏见留了把柄,竟完全不顾惜亲厚,竟然说出要把平儿肩膀撅折了的话来,这就是平儿素来和他保持距离的原因,忌惮凤姐是一回事,贾琏这种见色起意,狼心狗肺的品性,平儿更是看的透透的,因此她再爱也不会让自己对他掏心掏肺。
虽然早已是通房丫头-同妾,平儿却很在意自己和贾琏之间的分寸感,很少在贾琏面前轻浮,撒娇。这一点就非常让人敬佩。
曹公之所以把她取名为“平”字,想必就是给了她一副平和淡然的心态,是红楼女性角色中,最不拈酸吃醋,甚至有点佛系的这么一个女性形象。
有人说“平”字是说平儿公允,对待上下都能做到恭顺谦让,我倒觉得重点不在这里,反而是因为她在情感中懂得克制,懂得让自己不深陷欲望与爱恋的泥沼,随时可以从凤姐儿和贾琏的是非中,平衡出来。才给她起了“平”这个字。
女人在爱情中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患得患失的心情,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特别容易在一段情感中迷失自己,有的女性甚至过得抑郁寡欢,把心思都放在那个男人身上,慢慢地做事没有头绪,行为乖张跋扈,做事欠缺理智,最后失去自我,把原本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就像甄嬛传里的华贵妃,最后不得善终。
因此平儿她平的是心态,是对爱、对身份、对情感三者之间不卑不亢的态度。平儿的角色相当于现代婚姻关系中的“小三”,帝王时代,这个角色是公开且被允许的,不仅有小三,还有小四小五,说来让男人们私下羡慕嫉妒。
但古代的这个角色,实非自愿,她们想活到宫斗剧的最后一集,不得不遵从这个角色的职业操守,那就是顺正房的意,与其他姐妹保持一定的友好关系,且还要与主子拿捏好距离,不远不近,这才能不让旁人构陷,吃醋,落井下石。
俏平儿正是因深谙凤姐儿的心性,跋扈且占有欲极强,因此她对自己的身份,拿捏得稳稳地。更因知道二爷身边素来不乏各色女人,她的爱是有所保留的,是永远处于平衡态的,你爱我几分,我就还你几分,这就是平儿对爱情的态度。从不让自己陷于卑微的境地,爱在平儿这里,才是势均力敌。
回到书中,凤姐回来见平儿和二爷一个屋里、一个屋外隔窗说话,就可以看出平儿是多有分寸,她对二爷的调戏,并不直接拒绝,但会用距离感隔开那个度,即让男人得不到,心里想的痒,又让凤姐挑不出毛病,想拿她发泄,都找不到理由。
凤姐儿当时回来指点了几句,见并无甚把柄便离去,原文这才开始层层透露贾琏对平儿的渣态:
平儿指着鼻恍着头笑道:“这件事怎么回谢我呢?”喜得个贾琏身痒难挠,“心肝肠肉”乱叫乱谢。平儿仍拿了头发笑道:“这是我一生的把柄了,好就好,不好就抖出这事来。”贾琏笑道:“你只好生收着吧,千万别叫他知道。”口里说着,瞅他不防,便抢了过来,笑道:“你拿着终究是祸患,不如我烧了它完事。”一面说着,一面便塞于靴掖内。平儿咬牙到:“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撒谎!”贾琏见他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被平儿夺了手跑了,急得贾琏弯着腰恨到:“死捉狭小Y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
这就是平儿的聪明,关于爱情,男人永远是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绝不会在此时委身于他,更不会在贾琏“临幸”多儿姑娘后,还与他苟且。平儿的这份态度,很巧妙的彰显了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因此也只有懂得分寸感的平儿,能陪伴在王熙凤的身边,当得了二爷的通房。这可不是简单的角色,而是一个内心戏十足的狠角色。
忠于原则,心底善良心自宽的平儿
其实很多人喜欢平儿,不仅因为平儿会左右逢源,乖巧懂事。更主要是因为她是凤姐儿和贾琏这里,最具正义感、能够用自己的善,来平衡凤姐儿的贪和贾琏的恶。
凤姐儿对下人素来毫不客气,绝不手软。整个贾府上下,小媳妇老妈子,无不对她心生畏惧,也吃过凤姐儿亏。而平儿则是表面上顺从凤姐,私下里会接济那些受了委屈,遭受不公平待遇的下人。
大家若想找到这类例子,可以好好看一看《红楼梦》,我在这里就不一一例举了。这一章我要说的是平儿对凤姐儿的态度,她真的是因为害怕凤姐儿的淫威,而不亲近贾琏吗?并非如此。
对凤姐儿,平儿真的是忠心耿耿,绝不仅因为凤姐儿的泼辣狠毒,而是因为她对凤姐的为人五分敬佩、四分认可、还有一分保留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
贾琏上面没得到平儿的身子,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脂砚斋评:妙极之谈,直是理学功夫,所谓不可正照风月鉴也。)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贾琏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打个稀烂,他方才认得我呢!他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他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料近些,他就疑惑。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他见人。”
平儿道:“他醋你使得,你醋他使不得。他原行的正走得正,你行动便有个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他了。”贾琏道:“你俩个一口贼气,都是你们行的是,我凡行动都存坏心。多早晚都死在我手里!”(脂砚斋评:一片俗气!)
从这段对话中可以看出,渣男就是渣,贾琏这厮是拿着不是当理说,明明自己在外偷腥完,还拒不承认,还把自己说成被“绿”的那个,恶人先告状。看到这我不厚道地笑了,这不就最近入狱的“吴签”哥吗?
看来渣男体质,自古至今没有进化,一直这么渣,敢做不敢当,还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真是如出一辙。
而最近这么明显的渣,他的粉们还打算去劫狱,真是可笑至极。从人心进化论的角度上看,科技进步了,人心退步了,难怪曹公开篇说,写红楼就为了记录下来这些女儿的优秀之处,真真是比某些男人强太多。
好了,言归正传,所以平儿对王熙凤的忠实,是佩服、是打心底的认可,绝不是单纯的惧怕。通过平儿对凤姐儿和贾琏的态度可以看出,平儿这个丫头,虽然是个下人,却很有分辨能力,心底有自己的原则,且有一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节在里。
她对王熙凤的为人是尊重和佩服的,从平儿和贾琏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凤姐儿虽然和贾府上下的男性有所往来,但绝对没有一丝礼教人伦上的逾越。平儿是凤姐儿的贴身丫头,这一点上她最有话语权,因此她才敢和贾琏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她懂得凤姐儿持家要上下打点好的不易,更知道贾琏这话里话外,撇清自己,不负责任的态度。因此贾琏才是那个拿着不是当理说,把黑的说成白的,洗洗更犯贱的那个渣男。
综述:
平儿后来被高鹗续写结局中,被贾琏扶正。我认为是不妥的,曹公是绝对不会愿意看见这么一个内心高洁,冰清玉肌的女儿,最后终究委身于贾琏这种豺狼之窟,同流合污。
倒是87版的《红楼梦》给了平儿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更贴近“质本洁来还本去”的原著属意。你们觉得呢?平儿这个角色是怎么样的?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言点评。
我是朝气蓬勃的绿色,希望我的文章能得到,爱好古典文学、历史书籍的文学同好们的点评和认可,也希望真如我说,大家能够通过文学和历史,获得一些启迪,开启人生的大智慧。